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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llusion, Called Magic on The Stage
  我還記得很清楚,在我還很小的時候,那一天爸爸難得沒有工作,載著我和媽媽出門,但是兩人都不願意告訴我目的地,一路上媽媽只是一邊打哈哈,一邊塞些糖果到我手裡敷衍我。
  既然不願意說,那我也不想再追問。漫長搖晃的車程悄悄地讓我進入短暫的夢鄉。

拍手[1回]


  等我醒來時,發現車子也停了。

 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遊樂園。

  爸爸和媽媽一人一邊拉著我的手走進園區,但過沒多久我久掙脫他們跑了出去,因為眼前如童話世界般的事物實在太吸引我,用五顏六色的彩帶裝飾的城堡、揮著手給孩子氣球的人型布偶、飄散甜鹹香氣的爆米花攤……對當時年幼的我,一切都是從未見過的,非常新奇。
  那天我們三人一起和兔子人偶拍了合照、坐了無數次的旋轉木馬,印象最深刻的,是一場高朋滿座的魔術表演。
  魔術師一個彈指,明明沒有任何繩索牽著的布偶卻像注入靈魂般舞蹈起來;他走進巨大的黑色箱子,被數把大劍刺穿,就在大家驚聲尖叫之際,卻從眾人的後方出現,一路對我們揮手,踏著紅色地毯重新回到舞臺上,精采的表演讓觀眾席滿是歡呼,我也沉浸在魔術師創造的幻想世界之中。
  在回程我還抱著爸爸買給我的綿羊布偶,意猶未盡的回憶著遊樂園,暗暗期待能再回來這裡一次。

  但在之後過了幾個月,爸爸和媽媽就離婚了。
  我再也沒有來過這間遊樂園。


  *  *  *


  「聽說妳爸跟妳媽離婚了耶--」
  「妳爸爸不要妳,妳好噁心!」
  「我媽說妳媽媽都會跟妳爸爸要錢,所以瑞秋妳一定也會跟我們搶錢!」

  社區間的閒言閒語總是傳得最快,加上爸爸因為是公司董事長,算是小有名氣,讓這件事情更多了份八掛的氣息。婆婆媽媽七嘴八舌,有的帶著小孩去買菜和其他鄰居長舌,有的回到家中在餐桌上當剔牙喀瓜子的話題,於是我的父母離婚這件事情,在班上也成為同學嘲笑的一點。
  如果我還嘴,他們就會跑去和老師告狀說我是個壞孩子;如果我沉默,他們就會說我是默認,變本加厲,越說越難聽。班上如果有發生了偷竊事件,第一個被認為有嫌疑的也是我,因為沒有爸爸會教我這是不對的,因為我媽媽愛錢,因為我不乖,因為我是壞孩子。

  求助無門。

  爸爸離開家後,原本是家庭主婦的媽媽也一直沒有再找新的工作,白天出門會被鄰居認出來,只能在家裡睡覺、看電視,夜晚則總是不見人影,回來時帶著煙味與酒臭。運動會、家長座談會媽媽從來沒有出席過,聯絡簿上的家長簽名,其實也都是我自己簽的。
  偶爾假日的晚上,爸爸會難得的來探望我們,額外的給我一些零用錢,但是大多時間媽媽都不會在,雖然我也不是很希望她和爸爸碰面,他們總是吵架。我會告訴爸爸我還一直很珍惜他送給我的綿羊布偶,我在學校考試又考了一百分,今天菜市場有大特價所以我買了很多又大又便宜的蘋果,告訴他我覺得讓人開心的事情,告訴他,也鼓勵我自己:我很乖,我是好孩子。

  天助自助。


  *  *  *


  即使是上了國中,這樣的窘境依舊沒有多大的改善,由於還是在社區內的學校,班上的同學多半都是早已認識的面孔。謾罵譏笑的言語不曾消失,伴隨更加直接了當的排擠行為,他們或許根本已經不在乎「瑞秋」到底是什麼樣的人,只是一個在無聊的學校生涯中能夠發洩苦悶情緒的玩具。

  「陰沉的女人!」
  「沒人要的垃圾!」
  「賤胚!」

  習慣是很可怕的,我竟然逐漸感到麻木。椅子上被放滿了圖釘,只要清掉就好;書包被丟到草叢裡,只要找回來就好;再多的閒言閒語,只要不留在心上,也不構成威脅。

  三年就像一眨眼般過去了,我刻意考了離現在住處比較遠的學校,雖然光是通勤就要花上快兩小時的時間,但能夠有個新的開始,倒也不壞。
  升高中的暑假,我偶然在書店翻到魔術教學的書籍,讓我想起多年前遊樂園中那場精采的表演,即使是下了舞台,遊客們還是爭先恐後的要和魔術師簽名、合照,他也十分親切溫柔的和每個人露出笑容,握手答謝。那位魔術師光彩奪目的形象,成為我心中的憧憬對象,為了能和新同學能有好的關係,這兩個月我抱了好幾本魔術教學的書回家,拚命練習。

  開學的第一天,自我介紹的時候便立刻展現了一小段魔術,我有些緊張,成功的從乍看之下空無一物的書包中變出一隻白鴿,但美中不足的是驚嚇到了鳥兒,牠低空橫掃眾人的桌子,羽毛散落各處,最後撞上班導師的臉,不過這無心插柳的突發狀況反而讓全班哄堂大笑,看著老師好氣又好笑的模樣,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來。
  我立刻變成班上注目的焦點,下課時時常被女同學圍著詢問那些把戲的原理,男孩子們也會再叫我多秀幾段不同的花招,開了話匣子,自然也開始聊起平時的休閒嗜好、喜歡的偶像等等。
  但是,一旦提到高中以前的經驗,或是家庭現況,我發現自己就像是被瞬間凍結,無法動彈。
  屆時我才明白,現在的我,已經無法真心的去與他人深交。


  「瑞秋的魔術真的好厲害呢!根本就是超能力呢!」
  「謝謝,但所謂的魔術呢,就是絢爛的騙術而已啊。」


  正因為虛假才如此吸引人,那只是將現實包裝起來的色紙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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